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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我曾经见过那样一个人,他明明如此弱小,却热衷于帮助他人;他明明穷的食不果腹,却想将食物尽数相赠;他没有出众的才华,甚至可以说有些愚笨,但有他在我便无比安心;他说他将走遍世界,可笑的是,我相信了他。也许正是他的出现,让原本无比偏执的我有了些许改变。

我们生活在偏远的山区中,这里黄沙漫天,风暴不止,而这样的一个小村庄是由男性们冒着生命危险去山下的丛林寻来食物和水,才得以延续,而有人下了山再也未曾回来,有人还没能下去便在黄风之中丧命。

我明白我或许不能活着取回食物,即使我已经无数次死里逃生,我也没办法独自苟且离开这里而活,那些执拗的老人,那些行动不便的妇女,那些弱小的孩童,我走了,等待他们的只剩死亡……

那天,从黄沙之中走来了一个略显瘦小的身影,很难想象以他这样的体格能够走到我们的村庄,他在我们的村庄落脚,我们也无法拿出食物来招待,我只是态度极其不友好的让他离开。

他摘下遮住头的兜帽,露出两只盘旋的角和火红的长发,他的脸上尽是一路风尘,却显得没那么疲惫,他也许是在亲切的问我为什么不离开这里,但是我只是觉得这是他的同情与怜悯。

他从身后的背包拿出一只水袋递给了我,我愣了一愣,可下一秒就被那些顽皮的孩子抢去。

极度贫苦的生活让这群孩子有了这种又偷又抢的坏习惯,即使我说多少次他们也不曾悔改,以至于每次有人经过他们都会偷抢,而我只能向他先表示歉意,再去把那些偷抢来的东西还给他。

我把他带到村中,他看着这些用黄土砌成的房屋,路边那些骨瘦如柴的老人,那些矮小的孩子,会想些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印象吧……

我们人类本就是弱小的种族,弱小到就算哪天被摧毁的什么也不剩也并不稀奇,我们没有兽人那样强大的力量,没有妖精的智慧,没有魔族团结,我们什么也没有,或者,只是我们什么也没有……

身为高等恶魔的他瞧不起我们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最好用我一个人的性命能换来其他人安全。

在我内心思索之余,我们已经到了那个孩子的家,但只看见他跪在他的挺着大肚子母亲身边拿着刚才的水袋。

我明白,我都明白,他的父亲也是我曾经的战友,可在两周前,永远消失在了沙尘之中。

我,我,我谁也保护不了,挚友也好,兄弟也好,现在的我依旧无能为力,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从他手中夺下水袋然后还给这位少年。

但是,我还是行动了,我走到那孩子的面前一言不发,他抬头看着我,眼睛里都是水。

我们似乎对视了很久,但他还是将水袋交给了我,即使里面已经没有水了。

这时,恶魔又走近了些,他蹲下看着不停喘息的妇女,又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而后从身后的背包取出另一个水袋,他小心地将蓝色的液体倒进妇女的口中。我和科尔只是看着,因为我知道,就算这是毒药,我们也无能为力。

我只能够祈求,上天能最后施舍给我们一些好运。

但是,他站了起来用晴空般的笑容对我们说着,“这样就没问题了,我姑且还懂些医术和药理。”

而我却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他叫罗伊,是个旅行中的商人,他说他将凭他自己一人走遍世界,我对他笑了,并没有回答他。

游历世界,多么伟大的理想,而我根本没有想象的勇气。

另一天的早晨,我忽然不见他的踪影,再找见他才发现,他四处给村上的人们送去干粮,虽然只是些粗食,但对我们来说也是无比的珍贵了,他发完食物,便随处找见了一处空地坐下,手里也拿着一份一样的早餐,有老人经过他就挥挥手,有孩童经过他就笑一笑,而后就看着那浑浊的天空,把干粮往嘴里送。

“明天我就走了。”他平常地对我说

“我会大概想念你吧……”

“不过明天我也要下山,看来还要同路一段。”

他浅笑了一下。

当日的天空看起来无比晴朗,枯树上有鸟在啼鸣,阳光有些暖和,身后的村民一齐为罗伊和我们这些男人送行,不仅仅是科尔,他们所有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感激。

“你为什么要为我们做这么多。”我看着空旷的前路,那熟悉而陌生的景色。

他疑惑了一秒才对我说,“我现在没有钱,你们愿意提供房屋给我住,我当然要给你们些好处啊,不过商人是讲究利益的,说到底,那些食物在索尔不过一顿正餐的价钱罢了……”

我不自觉笑了笑,他说得对,即使给我们钱我们也根本花不出去,更何况我对金钱也没有概念。

“不过那瓶药大概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要说有多值钱,恐怕以你们现在的能力,大概要还个一年左右……”

他大概是看出了我脸上的尴尬,又迅速补充道,“不过我也没打算让你们真的还我,你与我的情谊,就当作是你卖给我的东西了,希望有一天还能用的到。”

他年仅19岁,一个19岁的魔族少年,已经有如此胸怀和远见了吗,我不禁感叹城镇与我们偏远地区的差异。

稍事休息之后,我们便继续上路。他给我们讲了些曾经旅行的一些趣事,比如如何在巨熊的追赶下逃跑,比如如何把奴隶贩子的钱全都骗光顺便把兽人解救出来,还有他也有过许多旅伴的事,虽然都已经分开了……

他的生活那样的丰富,那样令人向往,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感受一下……

而不出意外的是,一如既往的又有狂风向我们卷来,那狂风卷起地上的沙尘,卷起空中的浮云,搅得天地玄黄,即使经历过多少次,恐惧依旧挥之不去。

但是我们必须撑过去,我们不能在龙卷中等死,我们穿着全村最好的防具,并不是要给这风暴送死的,而是去向自然挑战的。

即使是再空旷的地方,经过无数次狂风席卷,总会有那么几个自然堆积而成的障碍,我拉着他躲在后面,稳固好自己的身体,尽可能不为这风暴动摇。

而这风暴越来越猛烈,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狂风无情的侵蚀着我们的避难所,终于撕开了障壁的一角,而那一角后的少年瞬间被卷到空中,我用双手使尽全部力气拉住他,我一定要保护他,我绝不会让风暴再带走任何一个人。

我的双臂到达极限却丝毫没有松手,我的双腿不断战栗却又稳如磐石,我在面具之下不断地喘气又不断大喊,我试图向狂风证明,我的力量比你更胜一筹,你无法一次又一次地摧残我的意志与肉体。

可我又失败了,我与少年一起被吹向天空,就像丹德蓝恩(一种形似蒲公英的花)那样无力,但是我要抓住最后的机会,至少让少年一人能活着。

我在空中紧紧抱住罗伊,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否真的有用,但是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用我的生命去换他的。

很快,风暴的最后一点怒吼销声匿迹,而我在漫长的自由下落中,笑了。

我看见消失在空中的哥哥对我微笑,我看见坐在石头上的妻子和孩子开心地玩闹,我看见吉奇偷吃了一个水果,看见哈特还挥舞着他的铁锤,看见村庄的炊烟,看见半山腰的繁星,看见科尔诞生时,莱昂脸上的泪水……

其实我的生活,也并不那么无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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